红烛噼啪，炸开一朵烛花。空气里飘着合卺酒的甜腻味儿，熏得人头晕。
沈青梧手指抠着雕花床沿，木头缝里的金漆有点剌手。对面，她新鲜出炉的夫君，入赘沈家的宁弈，正慢条斯理地解开大红色喜服最上面那颗盘扣。动作悠闲，好像真就是个体弱多病、任人拿捏的软饭书生。
书里可不是这么写的！这货是披着羊皮的狼，敌国埋得最深的一颗钉子！三年后，沈家九族消消乐，他功不可没。而她，沈青梧，就是消消乐名单上的头号炮灰。
跑？沈家势力盘根错节，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跑哪去？躲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。沈青梧心一横，牙一咬。赌了！
“宁弈。”她声音绷得死紧，像拉过头的弓弦。
宁弈动作顿住，抬眼。烛光映着他半边脸，另一半隐在阴影里，眼神平静无波，等着她的下文。
沈青梧吸了口气，豁出去了：“摊牌吧。我不是沈家女。”她盯着他，一字一顿，试图把每个字都砸出分量，“我是那边派来的，级别很高。你懂我意思？”
房间里死寂一片。只有红烛燃烧的细微声响，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宁弈没动。半晌，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，不是笑，更像某种冰冷金属的弯折弧度。他那只骨节分明、看着像只会握笔的手，探入怀里，摸出个东西。
“啪嗒。”
一块半个巴掌大的乌沉铁牌被随意丢在两人中间的锦被上。牌上刻着狰狞的兽头，獠牙毕露，底下是个扭曲的“幽”字。
沈青梧的眼珠子差点粘在那牌子上。幽鳞卫！敌国最顶尖、最隐秘的谍报组织头牌！书里提过一嘴，神秘得跟鬼一样！
“夫人，”宁弈的声音不高，带着点刚解酒的微哑，却像冰锥子直扎沈青梧耳膜，“巧了。我也是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，烛光终于照亮他整张脸，眼底一丝温度也无，“代号，‘鹞子’。你呢？”
沈青梧脑子里嗡的一声，像被那铁牌砸了个正着。完了。赌桌上押错宝，庄家直接掀桌亮底牌，还是王炸！她喉咙发干，挤出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调的字：“……‘青鸾’。”
“青鸾？”宁弈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，审视着她，像在掂量一件刚出土的、真假存疑的古董，“没听过。”
“新来的！高级机密！你级别不够自然没听过！”沈青梧梗着脖子，输人不输阵。
宁弈盯着她，那眼神锐利得能剥皮。沈青梧后背的冷汗都快把喜服内衬浸透了。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露馅时，宁弈忽然往后一靠，那股迫人的压力潮水般退去，脸上甚至挂起一个堪称温和的假笑。
“行吧，‘青鸾’大人。”他拖长了调子，带着点懒洋洋的戏谑，“那往后，这‘夫妻店’，咱俩可得好好开。互相帮衬着点儿？”他伸出右手。
沈青梧看着那只手，骨节匀称，看着干净无害。她慢慢抬起自己有点发僵的手，放上去。
两手相握。
冰凉。各自用力，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“当然，”沈青梧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，“合作愉快，‘鹞子’。”
日子在互相猜忌和虚假的“伉俪情深”中往前挪。
沈青梧成了宁弈书房最勤快的“书童”，美其名曰红袖添香。眼睛却跟探照灯似的，扫过他翻过的每一页书，摸过的每一个镇纸。宁弈则成了沈青梧小厨房的常客，打着关心夫人胃口的旗号，把她炖汤的瓦罐、腌咸菜的坛子底都恨不得摸一遍。
屁都没摸出来。
沈青梧急。书里只写宁弈三年后发难，具体怎么接头、传递消息，全是模糊的“黑影”、“密信”。她这“青鸾”的皮，全靠一张嘴硬撑着，随时可能破。
这天晌午，日头毒得很。沈青梧蹲在她那宝贝咸菜坛子边，琢磨着要不要再添把盐。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。
宁弈晃悠进来，手里捏着把不知道哪顺来的小葱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枯叶。他踱到沈青梧身边，也跟着蹲下，饶有兴致地戳了戳那坛子厚重的粗陶盖子。
“夫人这咸菜，腌了小半年了吧？还不开坛？”他语气闲适。
“时候不到。”沈青梧眼皮都没抬。
“哦？”宁弈拖长调子，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盖子的缝隙处画着圈，“上头……最近没催？”
来了！试探！沈青梧心里警铃大作。她手上动作不停，用竹片刮着坛口析出的盐霜，语气尽量平淡：“催？催什么？咸菜讲究火候，急不得。上头……最近胃口不好？”她把球踢回去。
宁弈剥葱的动作停了一瞬，极其短暂。他轻笑一声，带着点自嘲：“胃口？哼，那位爷的胃口，刁钻得很。这不，新‘菜单’来了。”他声音压得更低，几乎只剩气音，眼神却锐利地锁住沈青梧，“要一道‘清炖金甲汤’，指名要御花园池子里那只活了快百年的‘金鳞大将军’。夫人，这汤……该怎么炖？”
沈青梧心里咯噔一下，差点把手里的竹片捏断。金鳞大将军？皇帝老儿当宝贝供着的那只老乌龟？！书里提过一笔，这龟后来死了，皇帝大怒，牵连甚广，难道就是宁弈干的？毒杀御龟？这任务疯了吧！
她脑子飞快地转。书里好像提过一嘴，那老王八龟精得很，只吃御膳房特制的某种点心，外人喂的一概不碰。下毒？目标太大，风险太高。
沈青梧心念电转，面上却皱眉，像是认真思考烹饪难题：“清炖？那老东西壳硬肉柴，炖不烂的。”她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盐末，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，声音不高不低，仿佛在传授厨艺心得，“硬塞东西，容易噎着，闹肚子。不如……喂点‘冷酪’？凉飕飕的，滑溜，入口即化，保管它……舒坦。”
她背对着宁弈，哗啦啦地洗着手，没看见身后宁弈剥葱的手彻底停住，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锐利，紧紧盯着她沾着水珠的背影。厨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。
“冷酪？”宁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“嗯，”沈青梧甩甩手上的水珠，转过身，一脸“这都不懂”的嫌弃，“就是酸奶！笨！”她拿起旁边案板上一个蔫了吧唧的萝卜，咔嚓咬了一口，嚼得嘎嘣脆，“记住啊，要冰过的。那老东西，就得意这口‘凉’的。”
宁弈没说话。他低下头，继续慢条斯理地剥着那根早已光秃秃的小葱，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复杂的弧度。那弧度，像是惊讶，又像是棋逢对手的……玩味。
《宁弈沈青梧》赘婿夫君是卧底？巧了，我也是！大结局精彩试读 试读结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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