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，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，在空气中投下浮动的尘埃。苏婷姗在煎蛋的焦香中睁开眼，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，被子叠得方方正正，是裴智杰多年不变的习惯。厨房传来\"滋啦\"的油煎声，夹杂着裴智杰低低的懊恼—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把鸡蛋煎糊了，锅底结着的焦黑蛋痂，像极了他们十二年婚姻里擦不去的痕迹。
她套上米白色家居服走出卧室，客厅里立刻传来一阵兵荒马乱。七岁的小雅举着蜡笔冲过来，小脸上沾着彩铅的蓝痕，羊角辫歪歪扭扭：\"妈妈！爸爸把鸡蛋煎成黑炭啦！\"十二岁的子轩趴在茶几上写作业，眉头拧成疙瘩，数学练习册上画满了辅助线，橡皮屑堆成小小的山，旁边散落着吃剩的半盒牛奶，吸管被他咬得变了形。阳台传来洗衣机脱水的轰鸣，裴智杰的格子衬衫、子轩的校服、小雅的公主裙在滚筒里疯狂旋转，像极了他们被生活推着不停向前的日子。
裴智杰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\"超级奶爸\"围裙，正对着平底锅唉声叹气。他用铲子费力地刮着焦糊的蛋渣，听见脚步声回头，耳根微微发红：\"本来想**心煎蛋，结果火候没掌握好。\"他伸手想擦去苏婷姗嘴角的牙膏沫，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被她笑着躲开——这个动作他们重复了十二年，从新婚燕尔时的触电般心动，到如今平淡得如同呼吸，熟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麻木。
\"子轩的奥数班该续费了。\"苏婷姗走到冰箱前拿牛奶，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，\"老师说他进步挺大，要不接着报？\"冰箱门内侧贴着孩子们歪歪扭扭的身高刻度，最高处已经到她胸口，旁边还粘着超市的优惠券，被水渍泡得皱巴巴的，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裴智杰的肩膀垮了垮，围裙带子松了一边也没察觉：\"报是得报，就是这费用......比我上个月奖金还多。\"他是建筑工程师，工资不算低，但两个孩子的教育开支、房贷车贷像座大山，压得他不敢喘粗气，\"要不我接个私活？设计院那边说有个老房子改造的项目，能挣点外快......\"
\"别太累了。\"苏婷姗把牛奶倒进杯子，杯壁上还留着昨天没洗干净的咖啡渍，\"我这个季度奖金快发了，先用我的。\"她是市场部经理，职场压力比裴智杰更大，最近为了新项目，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，眼下的乌青用遮瑕膏都盖不住。手机在这时震动，是银行发来的信用卡还款提醒，数字刺眼得让她皱紧了眉头。
小雅举着半块面包含糊不清地喊：\"妈妈，安米柚阿姨说要去海边！我们什么时候去呀？\"话音刚落，客厅座机响了，安米柚的声音带着雀跃的笑意从听筒里钻出来：\"婷婷，下周海边民宿订好啦！德恩说要露一手烤海鲜，让老裴准备好啤酒！对了，记得带瓶酱油，上次德恩烤生蚝忘了带，那滋味简直......\"
挂了电话，苏婷姗看着窗外晾晒的衣物在晨风里轻轻摇晃。晾衣绳有些松了，她搬来小板凳踮脚拉紧，木凳腿发出\"咯吱\"的声响——这是结婚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，已经陪了他们十二年，就像这个家一样，看着陈旧，却撑着一片安稳。她伸手抚平裴智杰衬衫上的褶皱，阳光穿过布料的纹路，在她手背上投下细密的阴影，这些琐碎的日常像一张网，把她牢牢网在中间，温暖，却也让人喘不过气。
下午去超市买海边要用的东西，刚进生鲜区就听见熟悉的争执声。顾黎彤推着购物车，十岁的语桐闷闷地跟在后面踢着地面，购物车撞到货架发出\"哐当\"声。顾黎彤穿着精致的连衣裙，妆容一丝不苟，手腕上那只**款手表在灯光下闪着光，可她正不耐烦地把语桐手里的薯片丢回货架：\"说了多少次不许吃垃圾食品！你爸爸要是知道了又该说我惯着你了！\"
\"怎么一个人逛街？华夏呢？\"苏婷姗走过去帮她扶稳购物车，车里放着进口车厘子和蓝莓，都是牛华夏以前最疼爱的牌子，旁边却躺着一包特价促销的挂面，标签被撕了一半。顾黎彤的指甲涂着最新款的豆沙色，却在购物车把手上掐出了月牙形的白痕。
顾黎彤勉强笑了笑，用指甲把翘起的美甲按回去：\"他公司忙，在谈大项目。\"语桐突然抬头，小声说：\"妈妈，爸爸昨晚没回家，他车里有陌生的香水味，还有......\"话没说完就被顾黎彤狠狠瞪了一眼，小姑娘立刻低下头踢着地面，脚尖把地板蹭出一片模糊的印记。
苏婷姗的心沉了沉。顾黎彤和牛华夏是朋友圈里的模范夫妻，从高中早恋到大学毕业结婚，牛华夏白手起家把公司做起来后，立刻让顾黎彤辞了职，说要养她一辈子。他们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，婚纱照占满了整整一面墙，是当年所有人羡慕的对象。可现在，顾黎彤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，换成了细细的素圈，手腕上那只牛华夏送的**款手表，表针已经停了。
\"别胡思乱想。\"苏婷姗拍了拍她的手，目光落在购物车角落里的验孕棒上，包装崭新，显然还没拆封。顾黎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，慌忙把验孕棒塞进lv包的夹层，脸颊瞬间涨红：\"就是......随便买的，最近总觉得累。\"她的声音发虚，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，货架上的巧克力礼盒印着\"一生一世\"的字样，刺得人眼睛疼。
安米柚挽着王德恩的胳膊走过来，手里拎着一大袋乐然爱吃的虾条，袋子勒得她手指发红。安米柚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，头发随意扎在脑后，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，却比顾黎彤看起来精神得多。\"聊什么呢？\"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购物清单，纸页边缘卷了毛边，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，还画着可爱的小图标，\"德恩列了满满一页，说要给咱们烤鱿鱼、烤鸡翅、烤玉米......光调料就买了半车。\"
王德恩憨厚地笑了笑，手里提着几瓶打折啤酒，标签都快磨掉了：\"老裴的酒量可别拖后腿啊。\"他是IT工程师，上个月刚换了工作，虽然薪水不如从前，但每天能准时回家陪女儿乐然写作业，脸上的笑容都多了。他自然地接过安米柚手里的购物袋，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汗，指尖碰到她脖颈时，两人都没觉得别扭——这个小动作他们做了八年，比呼吸还自然。
\"说起来咱们仨还真是缘分。\"安米柚把一袋薯片放进购物车，突然感慨道，\"当年要不是婷婷你撮合，我和德恩哪能走到一起。\"她转头看向王德恩，眼里闪着光，\"那时候我刚被前男友甩了，他说我太普通，配不上他蒸蒸日上的事业，把我当垫脚石踩了三年，最后跟他公司老板的女儿好了。\"
王德恩的手顿了顿，握紧了安米柚的手腕。他手腕内侧有块浅浅的疤痕，是当年被前女友用玻璃杯划伤的——那个女孩在他创业失败后卷走了所有积蓄，还对外宣称是他劈腿辜负了感情。\"都过去了。\"他声音低沉，却带着力量，\"现在挺好的。\"
苏婷姗看着他们相视一笑的默契，心里泛起暖意。当年安米柚被分手后整天以泪洗面，王德恩也因为情伤封闭自己，是她和裴智杰硬拉着两人参加聚会，制造各种偶遇。谁也没想到，这两个都被爱情伤透了心的人，会在平淡的相处里慢慢走到一起。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，王德恩只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，默默给安米柚送了三个月的伞，然后说：\"要不我们试试？我虽然没钱，但会对你好。\"
\"是啊，现在挺好的。\"安米柚剥开一颗糖塞进王德恩嘴里，\"虽然德恩换了工作后工资少了点，但每天能准时回家，陪乐然写作业，周末还能一起逛超市，比以前天天加班见不着人影强多了。\"她晃了晃手里的特价标签，\"你看这排骨，今天打折，回去给你们做糖醋排骨，老裴最爱吃的。\"
四个大人站在零食区聊天，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。苏婷姗看着顾黎彤强颜欢笑时不停摩挲婚戒的手指，看着安米柚弯腰帮王德恩擦掉裤脚的灰尘，心里突然有些恍惚。
晚上回到家，苏婷姗刚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，手机就响了，是新项目合作方的负责人李砚池发来的消息：\"苏经理，明天上午九点会议室讨论方案细节，我把资料发你邮箱了。\"后面还附了个微笑的表情。屏幕亮起时，映出她眼角没遮好的细纹，那是岁月和疲惫刻下的痕迹。
她点开邮箱，资料整理得条理清晰，重点内容用荧光笔标了出来，连她上次随口提的几个疑问都做了批注。想起昨天第一次见李砚池的场景——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，眉眼间带着少年气的英气，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。他伸出手说\"苏经理你好，我是李砚池\"时，掌心温热干燥，让她莫名心跳快了半拍，像突然喝到了冰镇汽水，气泡在喉咙里炸开，那是久违的悸动。
裴智杰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，把一块芒果喂到她嘴边：\"在想什么呢？一脸严肃。\"他的手指沾着芒果汁，粗糙的指腹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——他年轻时喜欢画画，后来为了生计放弃了，只在偶尔有空时给孩子们画素描，画纸都是公司打印剩下的废纸，背面还印着密密麻麻的报表。
\"在看工作资料。\"苏婷姗咬下芒果，甜味在舌尖蔓延，\"对了，下周去海边，你的画具要不要带上？\"
裴智杰眼睛亮了亮，像被点燃的星火：\"可以吗？我想给孩子们画张全家福。\"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落了灰的画板，边角都磕掉了漆，\"上次画还是小雅幼儿园毕业典礼的时候......\"看着他像孩子一样期待的表情，苏婷姗心里的那点异样悄然散去。
深夜，苏婷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裴智杰睡得很沉，呼吸均匀，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她腰上——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十二年，说是这样能在地震时第一时间护住她。可现在，这重量让她觉得有些窒息。她悄悄拿起手机，点开李砚池的朋友圈，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：\"新合作项目启动，期待和优秀的团队并肩作战。\"配图是他在会议室的侧影，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，侧脸线条干净利落，背景里的咖啡杯都摆得整整齐齐。
苏婷姗关掉手机，在黑暗中睁着眼。婚姻走过十二年，**早已褪去，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琐碎和疲惫：洗衣机永远有洗不完的衣服，冰箱永远要补满牛奶和鸡蛋，孩子的作业永远辅导到深夜，银行卡的余额永远追不上开支。李砚池的出现像一阵新鲜的风，吹动了她心里沉寂已久的湖面，泛起圈圈涟漪。她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，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期待明天的会议，像沙漠里的旅人期待绿洲，明知可能是海市蜃楼，却还是忍不住加快脚步。
婚姻心动选择题by苏婷姗顾黎彤裴智杰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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